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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八音盒的詛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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綢緞被單下的身體纖細白皙, 千梧掀開被子背對江沈坐在床上穿衣服,脊骨修長地在背上展開,皮膚上綴著深深淺淺的紅痕。

江沈恍神了一會,片刻後猶豫道:“昨晚——”

“嗯?”千梧回過頭, “昨晚怎麽了?”

他看起來好端端的, 並沒有什麽疲態。江沈猶豫一會, 委婉問道:“你還好嗎?”

“好啊。就是沒想到這麽快進下一個副本,早知道昨晚多喝兩杯。”千梧說著抓起枕邊的襯衫。

那個散漫又帶著輕輕嘶啞的嗓音撩得江沈心中癢癢, 不知是不是錯覺,在副本裏醒來後千梧身上的嬌艷氣質更加肆無忌憚,他的皮膚似是更白皙, 嗓音更低啞,幹凈純真得仿佛是念中學的青澀時代。可越是青澀幹凈, 反而越顯得艷麗。

就像背上肆虐的吻痕,昨夜江沈有意控制, 似乎並不該弄出那麽深的顏色。

他正沈思間, 穿衣服到一半的千梧忽然“咦”了一聲。

“這衣服不對勁。”千梧扥著穿到一半的襯衫轉過身,“不是我那件,被換了。”

襯衫原本剪裁簡約,並無過多線條修飾。而此刻卻有微喇褶皺的衣領和袖口, 如同蛋糕上堆砌的奶油裝飾。

江沈臉色忽然微妙, 扭頭向枕邊看了一眼, 那裏果然空空如也。

千梧挑眉, “你褲子呢?”

話音落, 不遠處巨大的落地衣櫃櫃門無聲向兩邊滑開,黑色禮裝掛列整齊,發出無聲的邀請。

寧靜而詭異的一幕, 江沈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,身後千梧忽然笑出了聲。

“神經好像沒收了你的褲子。”他戲謔道。

江沈沈默片刻,自然地起身走到衣櫃邊,伸手在禮服中挑揀,好一會才扯出一套。

“勉勉強強。”他說,“神經的品味差強人意。”

千梧看著他抖開褲管把腿伸入,提著褲腰系上腰帶,輕輕舔了舔唇角。

“你身上酸嗎?”

江沈說,“沒有。你呢?”

“一點點。”千梧抻了個懶腰,“但還算舒服。”

掛在衣櫃裏的衣服都是整套,從衣到褲再到鞋,只要選擇了其中一件,剩下的也會自動貼在人身上不依不饒,直到把它們全都穿好。

江沈選擇的這一套禮服剪裁簡明幹練,鞋子有幾分將官短靴的意味,穿上後威嚴挺拔。

千梧忍不住評價道:“果然還是那個將門小姐們的春夢。”

江沈神色冷靜,“她們這一夢夢到你床上了。”

千梧又笑了起來,“不好意思。”

副本描述只保留了一兩分鐘便消失,壁毯又恢覆正常的樣子。副本名叫八音盒的詛咒,千梧便忍不住去把玩五鬥櫃上的八音盒。那是很中古氣質的玩意,通體鍍了一層黃銅,底下還長著三只矮墩墩的銅腳。小小八音盒極有分量感,要用點勁才能將盒蓋開啟,擰兩圈發條,裏面站立的兩個小人便在叮叮咚咚的音樂中旋轉起舞。

“有年頭了,這兩個小人都被銹蝕得一點也看不清。”千梧湊近它們睜大眼仔細分辨,片刻後遺憾搖頭,“銹得只剩下人形。”

發條很快便旋盡,他又擰了一把,輕快流暢的和旋再次響起。

“是一支華爾茲圓舞曲。”江沈說,“帶西裏爾跳華爾茲的是誰,管家埃德蒙?”

外面傳來腳步和交談聲,他們推門出去,長廊兩側的房間門陸續開啟,和他們一樣盛裝打扮的男男女女迷茫地走出。

“千梧!”彭彭的聲音在走廊另一頭響起,他如釋重負地朝江沈和千梧揮手。

鐘離冶就在他隔壁,千梧朝他們走過去半路上,屈櫻也從一間房裏走出來。

二十九個玩家,依舊男多女少。女玩家們穿著優雅的禮服裙,包括千梧和彭彭在內的幾個男玩家穿著繁覆的宮廷式襯衫,剩下的人則和江沈一樣穿最正式級別的燕尾禮服。

“這是什麽副本?NPC呢?”一個小個子男生擺弄著微喇的襯衫袖口,目露驚恐,“這什麽玩意,我不是在往昔裏嗎?”

江沈問,“大家都是從往昔之門裏直接被拉進來的嗎?”

眾人彼此對視,而後緩緩點頭。

“這次進度也太快了,我上一個往昔之門足足待了兩天,再上一個離島住了一周。”另一名女玩家提著裙擺嘆氣,“還沒做好心理準備,希望沒事。”

她一邊說著一邊在胸口飛快地劃著十字,指尖輕點腦門,低頭呢喃禱告。

女玩家們露著手臂,除屈櫻之外一共七人,天賦條件都很好,屈櫻在這中間只能屬中流。如果按得分算,屈櫻穩妥倒數第一。

江沈低聲道:“絕大多數都是單打獨鬥的天賦者,分數高很正常。”

彭彭自然而然地點頭,“那當然,像我們仨這種跟著大佬混日子的鹹魚可不是哪哪都有。”

“……”鐘離冶忍不住壓了一把他的頭發,“鹹魚,你帽子呢?”

“媽的,沒了。”彭彭提到這個就來氣,下意識護住方便面一樣蓬松的卷發,“老子正在往昔裏吃香喝辣,一瓶燒白下肚直接躺了,睜眼就到這鬼地方,帽子人間蒸發,頭發上還被擠了一堆發膠似的東西,真惡心。”

鐘離冶打量著他的頭發,“塗了發膠?看起一點都沒變規整啊。”

“是啊,神經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,連我的爆炸頭都能治好?”彭彭發出叛逆少年的怒吼,“做夢!快把帽子還給老子!”

鐘離冶和屈櫻站在一起樂,其他玩家陸續看過來。

“你們是一個隊的嗎?”剛才那個女玩家走過來,“心態很好,像是能在神經裏活很久的人。”

她走近了,千梧才發現她有一顆眼下痣,透露出冷艷的美感,只是又被開朗的笑容沖淡。

她笑著向屈櫻伸出手,“我叫趙冰,互相幫助。”

屈櫻握住她的手,“屈櫻。”

“你們有人知道這個副本的任務流程是什麽嗎?”最開始的小個子男問,“我的墻上只出現了小故事似的任務背景,描述讓跳舞什麽的,但沒有提到出本條件,你們也是這樣嗎?”

江沈說,“所有人應該都是一樣。”

小個子嘆了口氣,“怕什麽來什麽,最怕這種任務描述含糊不清的副本了,按照經驗,這種本死人都是一片一片的。”

人群裏有人說,“我在進往昔之門前去了一個簡單的副本,船夫警告過我,要小心下一個本。”

玩家們沈默點頭,從彼此的神色中看出,大家的情況應該都差不多。

“沒有任務描述,也沒有NPC,那就從最基本的搜房開始。”江沈眼睛掃過走廊的人,“二十九人應該都在這了,這一層都是客房,城堡的房間應遠不止如此,從現在開始搜集線索吧。奉勸你們各自組隊,盡量不要單打獨鬥。”

趙冰同意道:“我們定一個時間,每天至少兩次聚在一起交流線索。活到現在的基本都是獨狼,但我勸大家別太獨,尤其這種任務流程不清晰的本,活命為上,分可以慢慢刷。”

玩家們紛紛點頭。對比之前副本,這次的玩家顯然都是老鳥,更能沈住氣。

小個子說,“我手上有個重要道具,估計是神經裏分量最重的道具了,反正我過這麽多本是沒遇見過比我更受優待的。”

玩家們聞言紛紛看過去,千梧也忍不住回過頭。

江沈問,“勾起你的好奇心了?”

“畢竟他說沒見過比他更受神經優待的。”千梧已經朝那邊走去,好奇道:“神經不是扒著宿主長出來的嗎,讓我看看什麽樣的人能比我更受偏愛。”

“……”江沈有點好笑,跟著走了過去。

小個子手裏拿著的是一個像指南針一樣的圓盤,圓盤上有一根小磁針,圓盤上方有一條紅線,下方有一條黑線,小磁針此刻處於水平狀態,既不指黑也不指紅。

“這是我在第一個副本裏就刷出高分獲得的獎勵,叫NPC判定儀。”小個子嘟囔說,“這名是自己瞎起的,反正差不多就是這麽個作用。”

他說著先低頭念了幾句神仙保佑,然後把圓盤放在地上,搓搓手,充滿信念感地用力一撥指針。

指針飛快旋轉起來。

“指紅線是最好,說明副本裏的引導NPC是純工具人,我們可以百分百信任。指黑線就比較糟糕,說明他能殺人,或至少有殺人的觸發條件。”小個子解釋之後繼續祈禱,低聲道:“是紅不是黑,是紅不是黑,是紅不是黑……”

指針轉了很久都不停,甚至沒有減速的跡象,他腦門上逐漸滲出汗,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緊張。

“確實是非常強大的道具。”屈櫻低聲對千梧等人說,“如果只按照道具本身來算,這個新手道具比我們的都好,的確算是神經偏愛的玩家。”

江沈摸著口袋裏的福袋沈默不語,千梧搖頭說,“未必。江沈的法典雖然有點馬後炮的意思,但別忘了他還有一根羽毛筆,關鍵時刻可以修改一次生存法則。”

江沈沒有什麽表情,“法典比羅盤的引導作用弱,但卻有羅盤沒有的與規則對抗的能力,只是還不到用的時候。”

足足一分多鐘過去,指針終於慢慢停下來。

二十幾雙眼睛盯著它,它緩慢停止轉動,指針兩端重新歸於水平線,什麽都沒有發生。

“怎麽會?”小個子眼睛瞪得溜圓,一把抓起羅盤晃晃,“朋友,別掉鏈子啊,再來一次。”

又來一次,眾目睽睽之下,羅盤再次劃水。

小個子百思不得其解地反覆折騰那個東西,鐘離冶說,“別搞壞了,或許道具沒錯。”

屈櫻點點頭,“我們出來這麽久都沒見到引導NPC,或許這是一個沒有引導NPC的副本,大家自力更生吧。”

小個子嘆一口氣,把羅盤揣回口袋裏。

微喇的襯衫袖口阻礙了他的動作,他往上拽了一下袖子,露出白皙的手腕,像個纖弱無骨的小姑娘。

江沈挑挑眉,“能否問下你的職業?”

“你說神經外面嗎?我是個著名的自然攝影師,沒錯,就是著名,你沒聽過的話是你孤陋寡聞。”他一邊說一邊把袖子繼續向上拽,露出手臂的神經來,“噢,我敏感天賦很高,但腦子不太行,歡迎冷靜大佬和我組隊啊,競爭上崗,誰藍誰上。”

他的手臂內側有條淺淡藍色,襯著旁邊的殷紅像爛熟的櫻桃一般鮮艷。

江沈楞了楞,除千梧之外,這毫無疑問是最具敏感天賦的玩家,遠遠超過其他人不止一個檔次。

“我們小隊不缺冷靜神經。”江沈說著隨手挽了挽袖子,禮服袖子緊,只能將將提到小臂中段,但已經蔓延下來的深藍近乎於黑色的神經仍然十分鮮明。

小個子眼睛一亮,“就你了!”

“想多了,我已經有隊友了。”江沈神色卻很淡然,“只是知會你一聲,我們實力相當,如有線索歡迎交流。”

他一邊說著一邊無比自然地擡手搭上千梧的肩膀,千梧回眸瞟了小個子一眼,還沒來得及開口,小個子倒吸一口冷氣。

“千梧老師!幹啊,您怎麽進這鬼地方了!”對方只花了幾秒鐘便流出感性的眼淚,“我那麽那麽喜歡的千梧老師怎麽也進這腥風血雨的地方來了,我的心靈守護隨時要暴斃,還可能暴斃在我眼前,這不是精神虐殺我嗎!我死了,嗚嗚嗚——”

江沈被這一嗓子嚎得猝不及防,一臉不悅嫌棄地走開兩步,又忍不住回頭問道:“心靈守護是什麽?”

“就是千梧老師啊。”小個子哭著說,“千梧老師已經任職我的心靈守護五年多了,他的上一任是已逝的前帝國護衛軍元帥夫人,溫柔而光明的一個女人。”

“……”

江沈停住腳步,“你說的,是我母親。”

“是啊,你不是那個什麽,踩著人血重新上位的大當官的嗎,江什麽來著?”小個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“我對你和你爹這種臭弄權弄槍的沒興趣,我只喜歡你媽媽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江沈臉色陰沈的不像話,轉頭向走廊另一頭走去。

千梧笑著走在他身邊,沒走幾步後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,江沈斜眼瞟著他,“心靈守護官,開心麽。”

“看來我的確是個臭畫畫的。”千梧笑著說,“沒有搞攝影的人清高,跟一個臭弄權弄槍的搞在一起了。”

指揮官先生忍怒的神情生動極了。

眾人紛紛向樓梯走去,根據標示,他們所在的只是城堡的三樓,向上向下都大有探索空間。江沈習慣性地帶著千梧要先往上走,皮鞋剛剛踏上一個臺階,城堡裏忽然響起布谷聲。

布谷——

布谷——

中世紀興起的報時木鐘,布谷鳥的聲音在空蕩的城堡裏回蕩九次,預示著晚上九點。

仿佛有一只陰冷的手忽然拉住了千梧的腳腕,他原本正欲上臺階的一只腳就那樣被拉在空中懸著,冷汗頃刻間爬上全身,他低頭,看著自己的腳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回,回到了臺階下的平地。

視野中什麽都沒有,但腳腕被攥住的感覺卻十分清晰,仿佛能想象到那是一只骨瘦嶙峋的手,慘白的皮膚下跳動著青筋,用力地攥著人的腳腕,仿佛下一秒就預備將那腳腕掐斷。

隨後,那手松開了千梧的腳,千梧兩肩後卻仿佛又忽然多了另外兩只手,推著他轉身,走到向下的樓梯旁,手又分別握住他兩只腳腕,一步一步攥著他向下走。

“江沈——”

千梧被剝奪了身體控制權,他連忙回過頭,卻見江沈也跟在他背後機械地下樓。

身後,二十多個玩家陸續被強制離開了原本的行動軌跡,紛紛驚悚叫著向樓梯走來。

城堡裏依舊靜謐空蕩,除了玩家們驚悚的尖叫再無其他聲響。

無數雙看不見的手攥著他們的腳腕,迫使他們一步一步走下臺階,一路來到一樓,穿過黑暗的大堂,站在一扇門前,門上的牌子寫著“難忘的晚宴”五個字。

第二十九個玩家跟過來站定在門外的一瞬,千梧面前的門開了。

金碧輝煌的晚宴廳,兩側潔白的長桌上陳列各式食物酒水,而宴會廳正中間的場地卻空著,純金砌著兩個向下的臺階,地面上做出一個下嵌式的舞池,占據了晚宴廳絕大部分空間。

那只陰冷的手強迫千梧踏進宴會廳,等待所有人進入後,門嗵地一聲在身後關閉。

一聲清晰利落的支點音符猝不及防響起,輕快優美的音調隨即環繞鋪開。音樂帶來優雅輕松的氣氛,方才的靈異感被沖淡不少,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隨之回環。

正是那支八音盒裏的華爾茲圓舞曲。

墻上潔白的壁毯再次出現字。

“今夜,華爾茲之夜。”

“華爾茲圓舞曲柔美動聽,生機盎然,快快邀請你的舞伴一起旋轉起舞吧!小心別落單哦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地板,我們來跳舞吧。

小神經在地板上一寸一寸地蠕動扭曲著,快抱住我。

地板:抱歉,沒有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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